2009年4月23日 刊载 《联合早报·艺苑》(原载实践剧场《天冷就回来》场刊)
一部舞台作品要具备什么样的条件,才堪称新加坡华语音乐剧?除了表演的语言以外,我们是否应以创作团队(编剧、作曲人、作词人、导演)和表演者的国籍为准?或者题材是否应该体现出本土文化和意识?
如果我们坚持必需符合以上所有的标准,恐怕新加坡1996年至今以华语演出的七部音乐剧当中,只有两部堪称名副其实的“新加坡华语音乐剧”,亦即1996年由新加坡编界创新公司呈献的《雨季》以及华语剧团戏剧盒在1999年和2000年呈献的《Mr. Beng》 。
《雨季》被称为“新加坡的第一部华语音乐剧”,就以创作团队来看,编剧/作词人——梁文福,作曲人——梁文福与叶良俊,导演——卓金炎,演员——向云、玖建等,音乐指导——李伟菘,编舞——陈裕光,都属于土生土长的新加坡人;故事背景从新加坡政治动荡的1950年代跨越到建国后的1990年代,讲述的是一群生长在的新加坡人的回忆与爱恨情仇。
《Mr. Beng》则以新加坡的文化符号“阿明”(俗指思想叛逆、言谈举止粗鄙、下层社会的男青年)的故事为主,而表演语言则是选择了被认为能体现出新加坡多元语言环境的华语、英语、马来语和闽南语。编剧方永晋,作曲人Iskandar Ismail、导演郭庆亮,以及大部分的演员,都属于新加坡国籍。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,既然不是纯粹以华语演出,而是多种语言,我们又是否应该以语言洁癖的标准将该剧划在“新加坡华语音乐剧”的范畴之外呢?
至于其他在新加坡制作和演出的华语音乐剧,如实践剧场的《都是当兵惹的祸》(1996、1998、2008)、《老九》(2005)与《天冷就回来》(2007、2009);TOY肥料厂的《我和春天有个约会》(1999)与《上海之夜》(2008),都在不同程度(尤其是在关键的创作元素上)有外国编剧(如杜国威)和外国作曲人(如 Jonathan Price)的参与。像这些作品,我们又应该如何归类呢?是不是非得完整地具备“新加坡元素”,我们才能说,这是一部“真正的新加坡华语音乐剧”?或者,只要创作团队中有新加坡人的参与,就算是符合标准了?
然而,在一个高度全球化的移民社会中,当外来人口已经超越新加坡人口的百分之二十,当国家和剧场工作者本身都在不断提倡跨国文化交流与合作时,对创造一种地道的“新加坡华语音乐剧”之坚持,是否还存有任何意义呢?
以上的疑问都不容易解答,因为其中涉及的是文化认同、语言政治、国家身份、历史、全球化、跨文化剧场实践等更为复杂的课题,需要另外再进行深入的探讨。或者,我们换一个角度来问,这些音乐剧是否已经形成了清晰可辨的“新加坡之声”?
如果我们回来审视《天冷就回来》,就会发现另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。
这部作品由香港著名编剧杜国威创作,讲述的是一群新加坡人离乡背井,到海外追寻理想的故事。这样的际遇,似乎可以发生在任何一个国籍的人身上,不论她/他是中国人、美国人或印度人,尤其是当全球化与跨国资本主义已逐渐瓦解了国家之间的藩篱。换言之,在情节和人物遭遇的设计上,该剧没有特定的文化或历史所指。
如果考察其他的元素,就不难发现,《天冷就回来》最强烈的“新加坡标志”,在于歌曲。事实上,该剧是先有了被视为能代表新加坡本土文化的新谣,才以歌词为创作的依据,衍生出故事来。这与音乐剧《妈妈咪呀!》 在词曲和故事的创作顺序是类似的。更有趣的是,作为宣传和行销策略,《天冷就回来》的商业成功,在很大程度建立在观众对新谣怀旧的文化诉求和消费之上。这些在1980年代至1990年代由梁文福创作的华语流行歌曲,又是在音乐工业生产、大众媒体推动、消费者购买相互作用的情况下,约定俗成地成为了一个时代的经典,可被视为一种“新加坡之声”。换言之,在很大程度上,是新谣成就了《天冷就回来》 。
这又与西方的百老汇和西区剧院的总体情况有所不同,因为两者通过音乐剧创造了经典歌曲,如《雨中曲》 中的“Singing in the Rain”、 《西城故事》(West Side Story) 的 “Tonight”、《猫》(Cats)的“Memory”等。这些朗朗上口的歌曲,还成为了当时的流行歌曲,成为了流行文化的一部分。
那我们想问的是,新加坡的音乐剧(不论华语或英语),是否已经或创造出这样的经典歌曲?创造这样的经典又是否重要呢?西方的音乐剧的成功经验,是否应作为新加坡借鉴的唯一标准呢?
也许,这是创作、表演、消费和评论新加坡音乐剧的人士可以去思考的问题了。
Thursday, 23 April 20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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